拂晓

讲故事的人

「鲸鲨」时间线 III

浊心斯卡蒂X归溟幽灵鲨

是  @呜呜 老师的作品(去看!)带来的灵感,上文在这(或者合集点上一篇),后续在这(或者合集点下一篇)

仅代表个人理解!

 

iii.

幽灵鲨的日记越写越厚。

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类似斯卡蒂的存在有许多,换而言之,所有海嗣并非一群。共同行走大地的这段时间,她和斯卡蒂一起见过五六撮隶属不同大群的海嗣。

“今天是我自名为乌萨斯的陆上国家,也就是罗德岛最后搁浅的地方,醒来后,星星第三百次升起,” 幽灵鲨写道,“斯卡蒂说她捡到了不错的海藻,今晚她铺床。左右无事,我决定把第一次遇见异族海嗣的情形写下来。”

那是星星第九十七次起落后的白天,空气湿润却谈不上厚重,耳畔除了时断时续的潮声,还有风。微风拂过大地裸露的脊梁,她们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岗。

幽灵鲨正跟随斯卡蒂放牧她的溟痕:把它们铺到大地的更深处去,摄取进化的养分。为了保证效率,斯卡蒂致力于给溟痕养成更贪婪的胃口,而很少耗费精力培养高等海嗣,少数几个——大概是为了保持手艺弄出来的练手之作——也成天弯着腰从地上觅食,跟恐鱼没什么两样。

因此,异族海嗣衣架似的笔挺身姿出现在视线中的一瞬间,幽灵鲨就意识到了它的不同。她有意等了几秒,却见周围的恐鱼仍在从土壤里汲取营养,摇摇摆摆、乐乐呵呵、孜孜不倦,全然没有警报的意思。

斯卡蒂的恐鱼太呆了,幽灵鲨想。不得已,她提高声音呼唤:“斯卡蒂!”

高瘦海嗣应和似地嘶鸣。斯卡蒂从溟痕田里抬头,看了幽灵鲨一眼,又将目光挪到异族海嗣身上。幽灵鲨确信斯卡蒂没有开口,也发觉海嗣并未进化出眼睛这种器官,但她知道他们在交流、在对视。

终于,斯卡蒂迈开脚步,海嗣蠕动腕足。他们同时向对方靠拢。

幽灵鲨挑眉,手中的长柄电锯下意识地抡出个半圆。这些同样要狩猎营养的异族理应是她们,不,斯卡蒂,的竞争对手。你会怎么做,斯卡蒂?

恐鱼们跌跌撞撞,给彼此靠近的两位血亲让路。有些跌倒在地上,被同胞用触须拉到一旁,结果一个滚地葫芦摔作两个,平静的大地上叠起好几摞恐鱼堆,海浪似的摇晃。

幽灵鲨差点控制不住握着锯子的手。

另一边,高瘦海嗣在斯卡蒂面前站定,俯首。

“Isharmla……您叫我,到您身边。您的意志,我遵循。大群,向您问好。”

海嗣有谦卑这种品德吗?它把头颅垂得那样低,斯卡蒂能轻易把手放到它头顶去,在瞬息间杀死它上百次。

她也确实那样做了,轻抚着海嗣多鳞的头壳,当然,不带任何杀意:“很高兴见到你,我的血亲,我也向你问好——你是谁的孩子?在我们能够同游之前,代我向你们的神灵,捎上一句问候吧。”

海嗣答了什么礼节性的话,幽灵鲨已经忘了。她不否认这份遗忘背后的刻意成分,但是接下来的对话,她从未成功遗忘过。

那头海嗣说,“您的同胞,过于稀少。营养,我携带。血亲,可要供养?”

它这是主动要求斯卡蒂捕食它,把它当作养料了。幽灵鲨记得自己发出短促的哼笑声。不同大群的海嗣也会彼此奉献吗?

既然如此,斯卡蒂的接受或拒绝又能说明什么呢?

自那天之后,星星起落了二百零三次,幽灵鲨一直没能想出答案。

“斯卡蒂以‘营养尚充足,无需同胞供养’为由拒绝了它。事后我问她,她捕食其他大群的海嗣,算不算伤害它们,她说不算。

我又问,既然不算伤害,为什么不肯捕食,营养不是越多越好吗?她说不上来。是不想答,还是不会答?说真的,我还挺期待看到海嗣互相捕食的,可它们在互相问候呢。” 

她试图在句尾涂个笑脸,可惜海藻纸质感不佳,本该勾起的嘴角被画得很平。幽灵鲨撇撇嘴,继续写。

“海嗣是怎样划分 ’你’ 和 ’我’ 的?直到现在,我也不理解它们在想什么,显而易见,我更适合拿锯子把它们统统切开而不是加入它们。

这也是我给后来人的建议。”

“但愿你们不介意跳着读这份日记。” 幽灵鲨总结,花体字的最后一笔甩得老长,宛若一条潇洒跃出海面的、修长的鱼。她落下句点,一页一页地向前翻去。亲手画下的海嗣插图随着她的动作摆动触须,和精心默写的诗歌你来我往地厮打起来,幽灵鲨总担心它们要把劣质的日记纸戳碎,翻页的速度一降再降。

“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就是这里。”

日记的第九十七篇只有两行,一行是“遭遇异族海嗣”,另一行被人用海藻汁调成的墨水涂去了,划痕的海沟反射出墨绿色的磷光。这一页没有插画,划痕下方是大片的空白。幽灵鲨在空白处写上,“详见第三百天。” 

放下笔,斯卡蒂已经把床铺好了,邀功般地看她。

“今晚要一起唱歌吗,劳伦缇娜?”

劳伦缇娜通常会答应,然后欣然站起身,斯卡蒂想。她们会把能唱的歌都唱遍,然后劳伦缇娜会微笑着对她伸出手:“或许你还想跳一支舞,我的小斯卡蒂?” 

她会把手搭进劳伦缇娜的掌心,对方干燥的血液中淌着旧日海洋的气息,那是片失格的、缺少生机的海,只是拍打陆地就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劳伦缇娜却是鲜活的,她牵起她的手,扶上她的背,生命力就冲破了血肉与形体的束缚,顺着舞步滑入黑夜。于是夜晚也唱起歌、跳起舞了,世界都在旋转!斯卡蒂喜欢现在的海,潮湿,孕育着生命进化的无限可能。但劳伦缇娜编织出的干燥海洋同样令她着迷——令她困惑。

为什么会有歌,为什么会有舞,为什么会有劳伦缇娜?

劳伦缇娜捧了捧她凑过来的脸颊,止住她的遐思:“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你是有话要对我说?” 

她坐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笑了:“有什么是一定要在唱歌的时候说的?”

话毕,幽灵鲨感到手上一重。斯卡蒂的身体垮下来,被一眼看穿的幽怨与软乎乎的脸颊一同堆积起来,小狗似的。

嘴里则含混不清地指出:“劳伦缇娜也有心事,你微笑时嘴角的弧度都小了。”

“你在顾左右而言他吗,斯卡蒂?”

“……” 

海嗣的头领低着脑袋。幽灵鲨把她的脸捧高些,她就垂下眼睛,好半天才找回对视的勇气。

“今天下午,我们的溟痕与另一个大群的接壤了。你不接受海的洗礼,你感受不到……大地上的血亲,已经接近饱和。”

下一步是什么?人类最后的史书也已腐朽,但劳伦缇娜还在。那答案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她脑子里,如同一个文明的鬼魂。斯卡蒂是否也想起了什么,才会如此不安?

她们毕竟来自同一个地方,受过同样的教育。

“你有什么打算?” 幽灵鲨问。

“去见它们的首领。我得和他谈谈。”

“我和你一起去。”

“……好。”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幽灵鲨盯着斯卡蒂的脸,她以为自己会像嗜血的大锯一样充满期待,但斯卡蒂黯淡的眼眸叫她担心。

情绪永远写在脸上的虎鲸小声呼唤:“劳伦缇娜。”

“嗯?”

双月下,海嗣终于抬起头,眼中反射出哀凉的光:“陆地已经很湿润了,没有人类能在这样的空气中存活。劳伦缇娜,你已经不需要再坚持了。”

一切荣耀、信仰、仇恨……都伴随文明的死亡失去了意义。阿戈尔不需要猎人,人类也不再需要守望者。

“但我需要你,我在乎你,你是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同伴。劳伦缇娜,我不能让你孤身一人。接受大海赋予的新生吧,即使我不在了,我的血亲也将陪伴你,你永远也不会孤单。你喜欢的音乐和舞蹈,我的血亲也可以学。”

她那样恳切,诅咒一般的话语,简直被她说成了祝福。

幽灵鲨道:“你把我当作文明的卫道士,但我没有那样的信念。我怎么会有?我选择猎人的身份,也选择你,只是因为这样适合我。什么叫 ‘即使你不在了’,你是觉得我们打不过明天那头海嗣?”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像一位审视队员的猎人队长,要根据斯卡蒂的回答决定她今天的训练量。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劳伦缇娜真的会是一位很好的队长吧。

斯卡蒂有些难过,又有些困惑地摇了一下头:“不是这样的。”

是哪样的?幽灵鲨没问,但她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会面出乎意料的平静。两群海嗣从各自的溟痕上探出头,带着好奇和试探,将触须缠绕在一起,偶尔因为过于难舍难分,发出吵杂的嘶鸣,请求幽灵鲨把它们分开。

幽灵鲨狞笑着扬起电锯,余光却瞥见和谐交谈的斯卡蒂和海嗣首领。她想了想,收敛笑容,把锯子随手插进溟痕,蹲下。

幽灵鲨面无表情地拆解恐鱼们纠缠的触须。

两位首领远远注视着幽灵鲨,陷入一轮沟通后的沉默。终于,陌生的那头说:“Isharmla,神灵种子,做你眷属?我不理解。更好领袖,你会是。我的血肉,你拿去。”

它向斯卡蒂俯首。

神灵种子?

斯卡蒂说:“她叫Larentina。”

她铺开自己的溟痕:瑰丽的深蓝向四方蔓延,掩下海嗣首领留给大地的暗红印记——它管它们叫藻毯——然后攀上它巨大的、覆鳞的身躯,将它塑成一座深蓝的美丽雕像。

它们尽情吞噬,亮起妖异的、炫目的光彩,让那雕像如同一座在深海中发着光的城市。

那是最文明、最先进的城市,是劳伦缇娜没有纷争、也不会流血的故乡。

雕像在幽灵鲨眼前一点一点地塌陷,溟痕纷纷落回地上——冲到幽灵鲨的靴子上——它们把自己吃得肥肥胖胖,滑腻的触感让幽灵鲨胃里一阵翻涌:“你们……通过谈判,决定谁吞噬谁?”

斯卡蒂点点头:“这是最省力的方式,我不想伤害任何血亲。”

“如果,你觉得你是该被吞噬的那一方呢?” 幽灵鲨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她感觉糟糕至极,仿佛随时都能吐出来。

“……”

斯卡蒂又露出那副小狗似的表情了,但这次,幽灵鲨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她抓住斯卡蒂的手腕站稳,猛吸两口气,试图把体内的不适感驱散干净:“你不担心我们打不过任何大群的首领,因为你根本不打算争斗,即便你被选作被吞噬的那一方。你们海嗣,咳咳——”

“我不能争斗,我不可能再伤害任何血亲了,” 斯卡蒂小心翼翼地将劳伦缇娜架在怀里,给她拍着背,“但我会努力发展,我……不想被吞噬掉。我承诺过,要一直陪着你的。”

承诺。呵,海嗣的承诺啊。

“这是你的私心吗,斯卡蒂?” 你说过,所有海嗣都是血亲,谁吞噬谁都是一样的。什么让你把自己和其它海嗣区分开?

“……私心?” 斯卡蒂似乎很为这个词感到不安,“我爱我的血亲,绝不伤害它们。我……有私心吗?”

幽灵鲨不强求她承认什么:“不重要。你不想被吞噬,我帮你。刚才那头海嗣说,我是神灵,却选择做你的眷属,所以它不如你,对吧?”

“你确实有这个潜力,劳伦缇娜,你和我是一样的。” 斯卡蒂说。

“很好,” 幽灵鲨把背在身后的武器盒取下来,示意斯卡蒂帮自己端着,拉开拉链,“给我一些恐鱼和溟痕,我们分别造访不同大群,说服它们加入你:你的大群会是扩张得最快的那个,又有我做你的眷属,它们没道理拒绝。”

斯卡蒂心存忧虑:“你……说服它们?不用锯子?”

“另一个我显然很乐意效劳,” 幽灵鲨从武器盒中取出许久不穿的修女服,拎在自己身前比划,“任命我为您的使者,让我为您统一更多大群——您会么?”

斯卡蒂迟疑着点头。

“那么从此刻起,我是Larentina,‘归溟’的使者,我将奉行您的意志,引领海嗣回归您的溟痕,它们唯一的乐园,而您——”

她微笑着,在斯卡蒂的手背落下虔诚的一吻。

“将是海嗣唯一的神。”

“……?!”

“呵呵……” 未来神灵窘迫的脸色极大地取悦了幽灵鲨:“怎样,是不是很像那么回事?”

……

“怎样,是不是很像那么回事?”

幽灵鲨注视着伊比利亚大教堂的残骸外,一座同样残破的白色雕像。时不时有一两头恐鱼从上方飞过,投下淡淡的影翳。

“你给我找回的雕像,我放这里了。”

“很漂亮。” 斯卡蒂说。她走过长廊来到幽灵鲨身边,同她一起望向窗外。从大教堂所在的山岗上眺望,伊比利亚连绵起伏的丘陵尽收眼底:远海一般的深蓝色溟痕正描摹着她的每一道沟壑,在她们的视线中如此,在她们的视线外同样如是——

她们的溟痕已经覆盖了这片大地的每一处角落。

斯卡蒂收回视线。阳光穿透几片尚未破碎的琉璃彩窗,将幽灵鲨的白发染成温暖的彩色,珊瑚似的。

“很漂亮。” 斯卡蒂重复,手指落在红蓝光晕交界的地方。

“谢谢。”

幽灵鲨淡淡地笑了。

“跟我来,斯卡蒂。”

她走动时,光影顺着她的长发和裙摆流淌。斯卡蒂想起,在不那么流光溢彩的一艘陆船上,她们也曾这样一前一后地走过。

走到教堂外,那些讲故事的色彩便消失了。阳光下,雪白的雕像和亮蓝的溟痕都很刺眼。幽灵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雕像的阴影下。这让她——在几个瞬间里——站得比斯卡蒂更高,幽灵鲨借着短暂的身高优势,将藏在斗篷下的一顶帽子扣到斯卡蒂头上。

“送给你。” 她笑道。

海嗣优秀的动态视力告诉斯卡蒂,那是一顶白色翻檐帽,被船锚样式的装饰撑起,每一支尖角都发出金色的光辉。

比起帽子,更像冠冕。

“恭喜你,海嗣唯一的至高神灵。”

斯卡蒂怔住。

你本来可以和我一起的。她想这么说。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劳伦缇娜不加入大群,但她选择了自己,她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无论能否相互理解,她们都是血亲、同伴,双生的王……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劳伦缇娜,” 洁白的雕像下,新生神灵的眼神和声音都如婴儿般柔软纯净,她摘下修女的兜帽,与她额头相抵,郑重道:“这冠冕有一半当属于你。”

人类与神祇,文明与海洋,那一刻,世界仿佛在无声中达成和解。劳伦缇娜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因为斯卡蒂,海嗣唯一的神灵,与她——人类文明最后的代言人——血脉相连。

时隔多年,她们再次同游。


TBC


现实中遇到点事,总之我回来了。三章改了挺多次,现在这版我也不完全满意,不过我决定先放出来,以示我没鸽。有什么问题欢迎指正。

省流:斯卡蒂种田同化大地,幽灵鲨传教一统海洋。

角,我想玩合成海嗣占领全泰拉的种田小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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