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讲故事的人

「鲸鲨」时间线 IV

浊心斯卡蒂X归溟幽灵鲨

是  @呜呜 老师的作品(去看!)带来的灵感,上文在这(或者合集点上一篇)。

仅代表个人理解!


iv.

当所有海嗣归于同一个大群时,斯卡蒂认为它们做好了游向星空的准备。

“我将带领他们升华……生命该向着高处,直到世上再无高低之分,” 祂说,“海洋、大地、天空、星海,这一切,本就没有分别。我带它们回到最初的模样。”

“你是这样想的吗?” 劳伦缇娜似在感叹,“斯卡蒂,你听起来像个哲学家,拥有崇高理想的那种。”

“这是我,以及我们的每一位血亲的想法。” 斯卡蒂答道。

“喔,那或许你们是一个崇高的文明。” 劳伦缇娜说。斯卡蒂转头看她,不确信她是什么意思。

劳伦缇娜则看着夜空:“星星……曾经我们都很喜欢星星。斯卡蒂,你说那些星星上有活物吗?”

“我不知道,” 斯卡蒂承认,“如果有,我们就带他们一起升华。劳伦缇娜,所有人都成为血亲的话,就不会有纷争,也不会有伤害了。”

“我想你在特指海嗣,其他种族的血亲大多热衷于互相伤害。” 劳伦缇娜说。她笑着,眼睛却不那么聚焦,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斯卡蒂感到困惑:“你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 劳伦缇娜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样好懂又难懂,让她想起同为深海猎人的岁月。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被迫崇高的命运。” 劳伦缇娜依然看着星星,因为夜晚的寒凉,抱起膝盖。

海嗣神灵缓缓眨着眼,挨近了些。

“他们会理解的,这对所有人都好。” 

祂不明白什么是崇高,只是在做对生存最有利的事情。孱弱的肉体会欺瞒感官和心灵,所以人类抗拒祂、怨恨祂,认定祂要带来伤害。祂了解,因此不在意。当人们成为大群的一员,看到祂所看到的,他们就会理解祂了。而劳伦缇娜能够免于被同化的命运,只是因为——

她对斯卡蒂是特殊的。斯卡蒂爱她、尊重她的意志,因此不惜花费力气延缓她的转变。拜她所赐,在血脉中的潮声愈发清晰的今日,劳伦缇娜还是堪堪维持住了人类的身份。

但转变是不可逆的:无论肉体,还是精神。

有时劳伦缇娜会想,斯卡蒂真是位耐心且慈悲的猎人,不愿猎物流血,便只是设好网、布下香饵,花上些漫长但——对祂来说——微不足道的时间,等待收获完整的猎物:可怜的猎物,从身到心都落了网!这就是猎人当有的手段。

那么,我呢?劳伦缇娜扪心自问。她还是阿戈尔的猎人吗?猎人能允许自己变成他人的猎物吗?

某种迷茫突然攥住了劳伦缇娜的心脏。她知道怎样跳舞、怎样设伏、怎样做一名好猎手,唯独不知道如何应对一张名为“爱”的网,而她的师长却不能指引她了。

“劳伦缇娜?” 斯卡蒂的声音离得很近,充满担忧,“你在走神。”

“只是想到,绝对的和平降临后,我也没机会坐在阿戈尔大剧院的红丝绒椅凳上,再看一出戏剧了。”

……这听起来更像歌蕾蒂娅的愿望。

斯卡蒂哀伤起来:“我很抱歉,劳伦缇娜。”

“我不是在责怪你。”

劳伦缇娜看起来有些挣扎,但斯卡蒂知道她真心实意,她也知道自己造成的伤害无法被弥补,可她迫切地希望劳伦缇娜高兴些:“艺术,我们的血亲在学。昨天我唱歌的时候,他们不是应和得很好吗?他们也能学会戏剧。”

“你觉得海嗣能理解艺术?”

“你说我能,” 斯卡蒂指出,“我们的血亲和我是一样的,所以他们也能。”

“你和他们不一样。”

劳伦缇娜不喜欢这个解释。

但斯卡蒂不会说谎:“我和我们的血亲没有区别,除了我让大群进化的职责和能力。劳伦缇娜,你也可以的。等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你就能让血亲进化成理解艺术的样子了:你一定比我做得更好。”

她热切地看着她。

海嗣化是不可逆的。

劳伦缇娜罕见地沉默了很久。

“你似乎对血亲有很高的期待,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好,我们两个,一群只会打拍子和哼唱的海嗣,大地。斯卡蒂……你非到星海去不可吗?” 

“是的,我非去不可,升华是刻在所有血亲本能中的愿望,我必须对他们负责。劳伦缇娜,你会陪着我吗?”

斯卡蒂仿佛已经能够直面自己的私心了:“或许我们应该像之前那样兵分两路,你带一部分血亲留在这里,我带一部分血亲去星海。但我非常、非常希望你在我身边。”

留下吧。

留在她身边吧。

“哦,我的小斯卡蒂,” 劳伦缇娜摇头,“你知道的,无论我是否喜欢你的点子,我都会选择和你一起的。”

斯卡蒂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劳伦缇娜却能感受到她明显愉快起来的情绪:“谢谢你,劳伦缇娜,或许我们应该多等几天,给你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等几天,等到你也没法压制我的转化,于是我“回心转意”,把大群升华当成理想和使命吗?听起来是个修女会喜欢的想法。劳伦缇娜想,那时候自己可能会欣然接受。

“不,明天就好。我想以人类的身份做见证。”

“嗯,” 斯卡蒂乖巧道,“现在睡觉吗,劳伦缇娜?明天就要启航去星海了,得养好精神才是。”

“不了,陪我看会儿星星吧,斯卡蒂。”

“可是你说,睡眠是生活的一部分。”

“不墨守成规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海嗣不需要睡眠,但斯卡蒂要求它们在夜里停止活动。所以,在这个时候,她们能看到不被恐鱼翅膀遮蔽的天空。劳伦缇娜夜复一夜地仰望,漫长的白天让夜晚变得陌生,而星星升起的瞬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瞬间——会让她想起夜空是怎样的存在:既永恒,又瞬间。

这样的星空,怎会和海洋、和大地一样呢?海洋和大地又如何等同?

大地。劳伦缇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地,溟痕覆盖了每一寸土壤和岩石,空气湿润得像是一整片海,连风都消失了。曾被称为大地的表面上,无数海嗣正拢着触须和翅膀,蜷在溟痕上作休憩状:看起来都不是很安分。

它们是不是为我做出了很大牺牲啊?劳伦缇娜想。

这些孩子,不,这些海嗣,这些孩子……

她有些累了。

“Sleep my child and peace attend thee… All through the night.” 劳伦缇娜在黑暗中哼唱。

斯卡蒂诧异地看向修女,很快意识到她在等自己加入。

“Guardian angel God will send thee, all through the night.” 

她们的歌声如同彼此拍打的浪花或触须,轻柔地交织在一起。

“Soft the drowsy hours are creeping, Hill and vale in slumber sleeping…”

劳伦缇娜在天亮前睡去,而斯卡蒂的歌声流淌在每一位装睡的海嗣耳边:

“I my loved ones’ watch am keeping, all through the night.”

我充满爱意地为你守夜,直至天明。

劳伦缇娜枕着歌声醒来,满天飞舞的恐鱼欢快地嘶鸣,向她道早安。她从溟痕床铺上坐起,歌声仍未断绝,斯卡蒂坐在恐鱼间,背对她。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她眨眨眼,明白自己是想起了回归后,和海嗣斯卡蒂一同度过的第一个早晨。

相比那时,我改变了什么,又被什么所改变?

“你不抱着那件旧衣服不放了,我很高兴。” 劳伦缇娜说。斯卡蒂没穿往日那件红色歌者服,而是换上一件典雅的黑裙,加长的白色裙摆和堪称二队经典的青蓝飘带在她起身时优美地浮动:没错,二队经典。为了搭配之前送给斯卡蒂的帽子,劳伦缇娜专门设计了这套衣服。

斯卡蒂来到劳伦缇娜身边。

“我的过去从来都是我的一部分,我不需要拽着它不放。”

劳伦缇娜不可置否:“如果不是这个发型,我几乎要相信海嗣有审美了呢。”

“……” 海嗣是不会有尴尬这种情绪的,但斯卡蒂看起来像是被噎住了,半晌才幽幽道:“这是队长教给我的。”

乌尔比安?

现在轮到劳伦缇娜被噎住了。好在斯卡蒂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祂走过来,姿态亲昵地拥住劳伦缇娜:“准备好了吗?”

“当然。”

斯卡蒂抱起她唯一不会飞的血亲。在祂以歌声发起的召唤中,诸多海嗣向天空升起。劳伦缇娜因翅膀掀起的气流,不,海流,眯起眼。她把脸埋入斯卡蒂颈间,用力地回抱她。

她们上升,千米又千米,温度越来越低,气流越来越急。劳伦缇娜因过分炫目的阳光闭上眼,她想自己已经穿透了时间,此刻正置身大海底部,海水冰冷,海流湍急,城市的光芒无比绚丽。

耳边的振翅声消失了。

“劳伦缇娜,我们还不能到更高的地方去。” 不知过了多久,劳伦缇娜听到斯卡蒂说,“我们回家吧。”

回家。劳伦缇娜有片刻的恍惚。

海里和地上,哪还有我的家?

她笑了:“继续向上,斯卡蒂,向上,我感受到了……星空之上,是另一片海。我们一起潜到更深的地方去。”

斯卡蒂说,“好。”

她们向更高的地方飞去。

“劳伦缇娜,你承受不住了。” 斯卡蒂皱着眉,她要保持体力上升,没有太多精力照料未经大海洗礼的同胞。

“是吗,” 劳伦缇娜头晕得厉害,仿佛从深海极速浮上海面,骤变的压力压碎了她的内脏,她几乎不清楚自己在用什么器官发声:“可我见你……也濒临破碎。向上吧……那里……有海,有我们永恒的家。”

斯卡蒂轻抚她的头发,无数海嗣从地面升起,化作溟痕拱卫在两人身侧,她们像升空的流星,曳出绚烂的蓝色尾焰。

这让劳伦缇娜承受的压力减轻不少。她垂下眼眸,看着大地上经年的深蓝被擦去,露出荒凉的土壤的颜色。

这片大地还挺美丽的,不是吗?

“可以了,斯卡蒂,” 她说,“让它们回去吧,我们两个继续就足够了。”

“……我以为你想清除它们所有。”

原来你不是一无所知呀。劳伦缇娜虚弱地笑着。

没关系,我宽恕它们了。

除去惊人的进化能力,海嗣也不过是个刚刚起步的懵懂文明罢了,和阿戈尔、伊比利亚,和这片大地曾孕育过的诸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见证了这个文明的发展,知道它可以有多么平和亲厚。文明是无罪的,它只在遇到另一个文明的时候,才仿佛带了原罪。

如果能让海嗣留在这片大地,确保它们不进化出侵略星海的能力……

有句老话说,“勿予蛮人以凶器。”

那凶器——它们进化的关键——都在这里了。

“斯卡蒂,伊沙玛拉……至深处有我们两个就足够了。” 幽灵鲨捧起斯卡蒂的脸颊,亲吻她,“只有我们两个,你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 斯卡蒂答,幽灵鲨猜想她要说“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我爱你,劳伦缇娜。”

“……我也爱你,斯卡蒂。”

很抱歉,选择了你,又选择了猎人的方式。

她们同时陷入沉默,斯卡蒂抱着她的同僚和使者,奋力向她们的深海游去。

……

“这里足够高了吗,劳伦缇娜?”

“劳伦缇娜?”

海嗣安静地等待了一会,然后唱起歌。虚空不会传导声音,她也没有听众,她只是唱着,燃烧着本该用于生存和进化的能量。

体内的养分不断分解、流失,随着引力落向来时的那片大地。斯卡蒂想,这里足够高了,劳伦缇娜也会这样说。

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我做到了。

我们回家了。

寂静的星空上,阿戈尔最后的猎人和海嗣唯一的神明相拥坠入无梦的永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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