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往事」冰原激流

“星族，救救我！” 炭爪哀嚎。冰冷的河水让他的皮毛变得沉重，他必须拼命挥舞脚掌才能勉强浮在水面上，所过之处的浮冰纷纷破碎，没有一块能给他提供上岸的机会。学徒隐约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他只能任由水流和星族决定他接下来的命运了。

空气的味道开始陌生，炭爪眼前一片模糊。他看到一块黑影掠过，是石头吗？可是他已经没有抓住石头的力气了。

就在昨天，他还是原族最强壮的学徒，未来的优秀武士……

那块石头却主动撞上了他，不坚硬，却温暖，仿佛被太阳炙烤了很长时间。哦，星族！炭爪摊开四肢企图抱住那河中岩石，发现它总是巧妙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嘿，别动，我抓住你了。” 有猫叼住了他的后颈。

……

炭爪瘫在河边，久违的新鲜空气刺痛了他的肺部，他为这生的证据狂喜不已——直到一只脚掌开始按压他的腹部，轻柔地帮他排水。

眼睛已经不再因河水刺痛了。炭爪偏过头，看向救助自己的黑影：那是一头身材修长的年轻公猫，身上还带着水珠，暴雨般漆黑的皮毛却已经蓬松开来。

他看起来光鲜亮丽。炭爪下意识地想。如果他是我的武士，我想我会叫他雨皮。

可惜他浑身都散发出川族味。

“雨皮”感受到他的注视，转过头。炭爪注意到他有一双璀璨的金色眼眸。

“你重死了，” 金眼睛的黑色公猫半开玩笑地抱怨，“感谢星族，你还是个学徒，不然我肯定拖不动你。”

“感谢你提供救助。” 炭爪被自己虚弱的喵声吓了一跳，他的尾巴困惑地抽动了一下。

“应有之义。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川族的水域呢，冒失的毛球？” 黑毛武士呼噜道。

我只是想在冰面上开个洞捕鱼而已，没有猫——包括武士——预料到冰层会那么薄！炭爪想起落水的经历，懊恼不已，他不想像个冒失的毛球，但他也不能实话实说，这可能让对方以为原族正因为缺少食物变得虚弱。

“意外而已，” 他咕哝，“我不小心掉进了边境线上的河里，我想是水流把我送到这里的。”

“边境线？你漂了这么远，还能保持清醒！” 年轻的川族武士瞪大眼睛，炭爪几乎以为他在怀疑自己，但他看起来真心实意，“哦，我要收回前言，你是个了不起的毛球！”

谢谢你，但我不是个毛球。炭爪用力坐起来，试图让对方意识到他们差不多大。他不是在讽刺他吧？

“你恢复得很快，” 黑色公猫愉快喵道：“我是川族的暴心，你叫什么名字，原族的朋友？”

“炭爪。”

“好的，炭爪。融冰季的河畔并不安全，我们得绕很远的路才能把你送回原族。现在你得和我一起回川族的营地，我会向浅星汇报这件事，云丘——我们的巫医——会帮你检查身体，决定你什么时候能踏上回家的旅行。”

“我没有异议。” 炭爪低下头，不安在他潮湿的皮毛下抽搐，但他孤身站在异族的领地上，他必须尽量保持冷静。

暴心似乎很满意，又或说是很赞赏他的反应：“走得动吗？不要勉强，你可以靠在我身上——帮我个忙，你不想我因为苛待病人被云丘责怪吧？”

哦，星族啊。川族猫都像暴心这样吗？炭爪抖净皮毛，僵硬地尝试接受暴心的帮助。

“你还好吧？” 暴心关切地喵道，“抱歉，我有些鲁莽了，如果你不喜欢我靠太近——”

不，别道歉！

“我只是不太习惯，高星从不让我们这样帮助彼此。” 炭爪飞快地解释，“想要在冻土上生活下去，每只族猫都必须坚毅强壮。” 而不是像粘在母猫身边的幼崽一样，他记起族长轻蔑的语气，明智地把这句话憋回心里。

年轻的川族武士错愕地抖动胡须。炭爪开始为自己的言论感到后悔。暴心会怎么说？如果他冒犯我的族长，我该设法把他的耳朵扯下来吗？

终于，暴心做出了他的审判：“怪不得原族有那么多坚强的武士，不过你已经在河里证明过自己了。”

他狡黠地眨眨眼：“况且，这里是川族的领地，川族猫把互相帮助当作美德，但我们也有很棒的武士，考不考虑体验一下川族的方式？”

互相帮助没有让他们变软弱，像暴心这样年轻的武士都敢跳进河里，搭救一只素不相识的外族猫，哪怕他们看起来差不多大。

炭爪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川族当然有一些很好的武士，就像你一样。我没去过三族集会，你是我认识的第一只川族猫，但我就是这样肯定。” 

暴心发出高兴的呼噜声：“你也是第一只知道我晋升武士的外族猫。也许下一个满月，你就有机会在集会上听浅星公布这个消息了。”

川族的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刺鼻味道，他迫切地希望回到原族的松林和雪原上，让冰雪清冽纯粹的气息重新充满他的口鼻。

但暴心的味道不讨厌。炭爪想。

只可惜他不叫雨皮。